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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008-03-17 20:48:52
-- 主题:红绿灯
    这是一篇比较有力度的作品,通过一对中年网友见面的故事,比较真实地再现了人到中年平庸、乏味的生活,揭示了渴望激情的中年人心态微妙的变化,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那一代人对于家庭的责任感。 一 “吱……”一个急刹车使得吴文才猛地打了个踉跄,前方又是一个红灯。 今天可真够倒霉的,本来一天无所事事,结果下班前刘处给安排了个任务,后天省厅机关要来突击调研,让吴文才赶紧写个汇报材料。虽说写汇报材料对于吴文才就像吃饭喝水一样驾轻就熟,但要写得既让领导满意又能充分体现出材料的新意,还是要费不少心思。但已经和叶子约好六点五十见面,两人见面可是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机会,实在不能推却,因此只好匆匆草拟了个大纲存在电子邮箱里,以便晚上回家填充。 原本以为下班后晚走会会更好,一来避开下班的人流高峰,二来也避免遇见熟人。毕竟见网友似乎只是年轻人的专利,人到中年还赶这趟时髦就显得有点搭错车的味道。结果今天还是非常地不顺,晚走了半个小时公交车上还是塞满了急着回家的行人,而且几乎一路全是红灯,害得吴文才只好可怜地挤在公交车门口,一边不停地看表一边忿忿地埋怨自己的窝囊。 叶子是吴文才的网友,两人是在一次斗地主游戏中结识的。因为吴文才对叶子这一网名印象比较深刻。大学期间吴文才曾对一个也叫叶子的外语系女孩心生爱慕,只是由于出身农村的家庭背景和贫困的成长环境使得吴文采在整个大学生活里有点自卑,因此对那个女孩的爱慕也只是停留在暗恋状态。即便内心很受煎熬,当时也只是写首诸如“我把爱写在秋风里,让时光刻个碑……”之类的小诗抒发一下情怀便算完事。本来这段经历属于埋在内心的一个秘密,会像任何一个情感故事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逝在历史的风里。没曾想这份情感会被网络中一个同样名字的女性所激活。因此当一起玩QQ斗地主游戏时,看到叶子这个网名便毫不犹豫地上前打了个招呼。只是不知因何缘故,叶子并没有立刻回复。后来可能是网速慢的缘故,叶子出牌速度影响整个游戏的进度,因此遭到另一个玩家一些侮辱性语言的攻击。本来吴文才准备再斗几把就洗洗睡去,谁知老天偏偏扔过来一个表现的机会,说时迟那时快,吴文才急抖鼠标速敲键盘,毫不犹豫地对另一个玩家玩游戏的职业情操进行大肆痛斥,并及时对叶子展开心理安慰,就这样无巧也成书地让吴文才在网络中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随后两人相互加了QQ,开始了精神交流。一聊才发现两人竟然有如此多的共同语言,上聊天文、下侃地理、语通五湖、言及四海,从人文学科扯到自然百科,从社会伦理扯到家庭琐事,无论是孩子教育还是赡养老人,完全是一副网络逢知音的架势。 本来干瘪的腰包使得吴文才鄙视一切找情人、包二奶之类放纵肉欲的行为,然而功利的现实又去哪找柏拉图式的纯粹爱情,因此即使人到中年,吴文才还是只能继续发扬发扬愤青的传统:诅咒上苍的不公、尘世的功利,没曾想老天偏让叶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两人关系的进一步发展是在一次无意的闲扯中。刚开始两人讨论婚后情感由爱情转换为亲情这一通俗话题,后来不知怎么竟闲扯到夫妻生活上了.毕竟已婚,对这一成人话题也不很是避讳,结果两人不约而同都对配偶心存抱怨。吴文采主要是对戴芳的不作为态度心怀愤慨。都说三四十的女人如狼似虎,但戴芳却总是一副性冷淡的样子。每次当吴文才心急火燎地提出要求时,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好几次竟然搬出孩子大了墙壁不隔音之类的理由。后来吴文才也明白戴芳是借机对自己的窝囊表示不满。别人整天忙着换房买车,自己却还住的是单位早期分的简易楼,出门也主要是借助自行车、公交车之类的环保交通工具。由于每次戴芳总会搬出这个话题搞得吴文才也毫无兴致,慢慢也落了个性冷淡的毛病。叶子对丈夫的不积极也表示强烈的不满。对配偶的不满无疑是两个人情感进一步升华的开端。 网络真是个好东西,单纯的文字交流竟然使得双方似乎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虽然并不相识却熟悉得如同旧友。叶子的出现无疑可以称之为吴文才生命的第二个春天,不但从此多了个倾诉对象,重要的是找到了有强烈精神共鸣的知己红颜。叶子聪明感性有理想有追求热爱生命喜好生活,叶子身上的一切优点似乎对应的都是戴芳的不足。因此有一天当吴文才情不自禁地对叶子突然说了一声“我爱你”时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人到中年感情应该埋得很深,可情感这玩意有时候真不是自己想控制便控制得了。 二 往常走走停停一路总要遇好几个红灯,熙熙攘攘的车流纷繁嘈杂的吵闹总是让人容易产生莫名的烦恼。今天竟然出奇得顺利,一路全是绿灯。 想到即将与“迷路的风”见面,郭敏内心就有种难以言状的感受,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受自己也说不清楚。与“迷路的风”相识也是一次偶然。由于经常闲着,郭敏经朋友介绍玩上了斗地主游戏,不求开启智力只为消磨时光,也算跟随国人业余爱好的风尚。没曾想游戏没玩出个名堂却认识了一个“迷路的风”的网友。当时由于自己初次玩斗地主,对游戏规则不太熟悉导致出牌较慢。同一桌另一个玩家便对自己大加斥责,由于打字较慢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辱骂却不能够还嘴,这时“迷路的风”立刻表现出男子汉的气概,不仅严加批评对方而且连连安慰自己。女人都是水做的,对于好久没有接受过王刚疼爱的郭敏,内心立马升出一丝暖意,甚至对自己以前网络无好人的偏见都予以彻底的否决。 男女之间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好感便为故事开展创造了开端。后来两人便加为好友。说起来加好友时还有一段小插曲。当看到“迷路的风”的个性签名是“我也曾有一双翅膀,只不过没用它在天上翱翔,而是把它放在锅里炖汤……”时,郭敏不由得内心荡漾了一下,因为郭敏的QQ个性签名是“我们都是单翼的天使,只有相互拥抱才能飞翔”。虽说二者感受角度不同,但对生活的感言却都是从翅膀引发出来的,冥冥中两人的相识似乎是老天注定的缘分。 后来的QQ聊天更加验证了这一点,因为两人实在是有太多的共同语言。“迷路的风”学得是中文,而郭敏学得是历史,文史哲不分家的传统教育理念使得两人接受的教育背景几乎相同,共同话语是越聊越多。两人从《武林外传》侃到《疯狂的石头》,从芙蓉姐姐说到梨花诗人赵丽华,从《夜宴》到《黄金甲》,每次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迷路的风”不仅学识渊博而且幽默风趣,经常能够整出些“我决定依靠养猪发家致富,春天我将小猪埋在地里,秋天……”之类的句子,每次都让郭敏开心不已。 男女之间本来隔得就是层薄纸,一旦捅开便无话不谈。至从聊起夫妻生活后,两人对性话题便随意了许多,不但对包二奶、一夜情、大学生卖淫等现象进行了探讨,甚至就连双方的夫妻生活方面也进行了深入交流。有时候郭敏也反思自己,现实中的自己温文尔雅,极显知性女性的风采,网络中却是如此放纵自己的情感,也许是内心深处隐藏着另一个自己吧。网络本身就是一个虚拟的大舞台,每个人在面具后展示的也许才是真实的自己。随着话题深入,彼此都感到单纯的精神交流已远远不能满足于双方内心的渴求,因此当“迷路的风”提出见面的请求时,郭敏只是从女人的矜持出发稍加推却后还是应了下来。本来安排在周末见面的,但成年男女单独见面,万一遇个熟人便很成为单位的劲爆新闻甚至会演变为八卦绯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天恰好王刚出去采风,儿子贝贝又吵着要去看爷爷奶奶,正好有空余的时间,于是两人昨晚便在QQ里约好了今天见面。 三 “治痔疮,到惠民!”,一个卡通形象模仿着某著名笑星在车厢里使劲吼着,公交移动电视一路重播着这家民营医院的广告。现在的商家都向脑白金看齐,学起了直白的吆喝。当一切行为都衍变为纯粹的商业利益追求时,总让人感觉不舒服,堵得慌。     都已成年,都明白网友见面意味着什么。因此吴文才今天出门时还专门换了件衬衫,皮鞋也擦得贼亮,镜子里看起来自己还是满精神的。本来两人约好是在肯德基见面的但后来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太妥当,虽然省城好几百万人口在滚滚人流中也根本显不出自己来,但吴文才觉得还是谨慎点好,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毕竟同事、同学、同事的同学、同学的同事,衍生开来就有可能成为一个庞大的群体,只要有一个看见就有暴光的危险。再说肯德基是个年轻人消费的场所,自己一大把年纪放在灯火通明的厅堂下很是显眼,万一因不自然从而影响了自己的发挥,给叶子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且不更糟。因此两人商定去上岛咖啡,环境优雅也适合中年人。 只是第一次见网友,万一见光死的情形出现,自己感觉还真难对付,思索中越想越乱,只感觉车上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看似得,脸上火辣辣的烧得发烫。 其实下班晚走对于吴文才来说也是常事,因为吴文才实在不愿早回家。不愿回家并不等同于不想家不爱家,而是不愿回去忍受戴芳的唠叨。戴芳是吴文才的老婆,都说女人三十一朵花正是展示成熟女性美的时候,而戴芳则完全沦落为一个唠里唠叨近乎俗气的家庭主妇。记得戴芳年轻时也不是这个样子,谈恋爱那会扎两羊角小辫一脸的阳光。两人在一起闲谈人生、规划理想,唧唧喳喳地总是有许多聊不完的话题。当时每次畅想未来时总爱引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的“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因此,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一个人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段名言来互相激励。那时候喝凉水都感觉甜丝丝的。 幸福早已成为一个遥远的回忆,留下得只是一丁点残缺的碎片。 戴芳从青春少女向罗嗦主妇的转变,也不是像现在娱乐圈里的明星今天还是青春玉女明天便成为性感脱星,而是有个蜕变的过程。变化好象是从戴芳下岗后开始的。在市场优化配置资源的形势下,戴芳所在电子厂也没能逃脱过破产的命运。电子厂前几任领导略显保守,虽说没能带领大家与时俱进、开拓创新跟上时代前进的脚步,但起码廉洁奉公能够确保职工工资的按时发放。后几任则是近半年都不与职工打个照面。只是当省城最红火的新天地酒楼强制要求将办公楼抵债时才知道公关费已经吃掉了好几辆奔驰。虽然厂里的职工在几个前任退休老领导的带领下没少在省委、省政府门前举标语、喊口号,但由于是市属企业,最后还是被有关部门落实到市里解决。闹事群体本身就是个松散的组织,职工也只是关心自身吃喝拉撒之类的凡夫俗事,后来闹了一阵感觉闹不出什么个结果也就不了了之。最后厂子申请破产,职工被买断工龄。刚开始戴芳很不适应,依靠多年的组织一下没了,做什么事都感觉空落落的。起初吴文才也经常安慰:虽然下岗了,但日子毕竟是越过越好了,想当年刚结婚时一无所有还天天开心的不得了,现在什么都有了,怎么反变得忧心重重呢,下岗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国企不紧气是社会大环境又不是个人的原因。况且还有我吴文才来养活一家子嘛。女儿聪明、父母安康,还有什么比家人的平安健康更重要呢。 王莉也经常开导戴芳,何苦折磨自己呢,过日子实在点好,有这抱怨的工夫早到我那去了。王莉是戴芳大学时期最好的舍友。当年毕业时戴芳被分配至电子厂,而王莉既不想回县城又因没有门路而无法留在省城,因此只能选择在民企打工。当时,戴芳还对王莉抱有极大的同情。没曾想转眼几年王莉竟成为一家电子产品的区域代理商,由于赶上了好时光,人民币赚得腰粗肚鼓,每天不是挑选名牌时装就是旅游度假,完全是一副布尔乔维亚的小资生活。 道理戴芳不是不懂,只是无法接受从当家做主的国家主人一下子变为下岗工人的事实。不过生活的压力使得戴芳顾不得矜持,只能去王莉店里挣钱补贴家用,毕竟吃喝拉撒样样需要人民币,吴文才的那两工资只够菜钱。人生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只能够看到故事的开头,却猜测不到故事的结局,几年间戴芳反而成了王莉的雇员。虽然王莉给戴芳的头衔是财务总监,但戴芳总感觉自己仍然只不过是王莉手下的一个打工仔。身份转变的失落加上经济差距的刺激,使得戴芳自从去王莉店里帮忙后,内心的失落便转移到对吴文才的批判上来,唠叨的序幕从此正式拉开。不是埋怨吴文采没本事不能使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害得老婆也得跟着忙来忙外到处受累受气,就是嫌弃自己窝囊,绕来绕去就是一几话:嫁了吴文采是这辈子最失败的事情。 到也不怨戴芳的数落,吴文才混得确实不算太好。十几年过去了,昔日的同学早已被处长、主编之类的职务称呼所取代,只有吴文才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个主任科员,只是称呼从小吴变成了老吴,裤腰从二尺四变成了三尺,说出去别人都懒得信了。刚开始吴文才还积极参加同学聚会,青春时期建立的友谊基础毕竟是相当坚实的。去了几次,吴文才再也懒得去了,老是做绿叶、当陪衬,哪能受得了。再说看见同学中混得好的趾高气扬,混得差得低三下四,酒桌上虽然称兄道弟但总觉得内心隔了一层东西。到也不是吴文才不求上进,人情世故吴文才也懂,只是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自己清高还是自己不想做或是不屑做,看着每天醉醺醺地说着荤段子的人反而成了领导眼里的红人吃香的很,吴文才内心就感觉别扭。再说现在的进步又不是勤劳能干就行,需要领导赏识、个人乖巧,更需要经济实力做支撑。别得不说就是请同事吃吃饭、唱唱歌,联络一下感情,哪样不需要钱。自己与老婆的那点工资勉强维持生存还行,真要拿出去作为应酬,生活可真立马要紧巴许多。说白了,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谁也不能推翻伟大导师马克思先生的英明论断。归根究底与吴文才的专业有关,吴文才大学学得是中文,四年下来虽然没有成为文艺青年但老庄思想早已深入骨髓,面对凡俗尘世是一付无为而治的态度。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拨又一拨年纪比自己小的混成了领导,而自己的人生轨迹却还是原封不动,只是每次单位评先进,受表扬到是总排在前头。刚开始内心还有点不平衡,后来就懒得争了,只当自己是个单位的摆设,舞台下的看客。 俗语云家有贤妻是个宝,但戴芳在经济上管得太死。每月工资都归她管,害得自己只能偷攒些下乡加班补助、过节福利津贴之类的数额较小的私房钱。本来这些钱也是计划过年时悄悄给父母留点,父母辛辛苦苦拉扯大自己挺不容易的,虽说在农村开销不大但物价飞涨,人情事务总是绕不开的固定支出,况且年纪又一天比一天大万一出现个三长两短,现在的医药费更是杀人不见血。再说还有姐姐、妹妹家的外甥、外甥女,总要给两个压岁钱吧,叔叔婶婶、姨姨姑姑都需要走走,合计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跟戴芳说得都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全靠自己这些私房钱扛着。今天为了跟叶子见面忍痛提了出来,男人在女人面前挺得笔直的腰杆全靠人民币支撑,否则谈什么风度之类的酸词全是扯淡。 都说命运就像强奸,不能反抗便换个态度学会享受,然而生活却一点快感也没有。面对戴芳的唠叨,起初吴文才还争辩两句,后来连唾沫也懒得费了。在网上申请了个QQ,起了个“迷路的风”的网名以表示自己人到中年的迷茫与惆怅,从此翻开了每天上网斗地主的生活篇章。叶子就是吴文采在斗地主游戏中认识的。 四 “第一次邂逅;第一次牵手;第一次,爱也有以外……”公交移动电视滚动播放着某某生殖专科医院的广告,现在的商家想赚钱都想疯,连人流广告都开始在公众媒体上大肆宣传。想到就连儿子所在的小学门口竟然也张贴着无痛人流的宣传单,郭敏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不是自己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得快,也许真是自己太落伍了。     跟“迷路的风”相聊甚欢,在某种程度上因对自己的另一半不太满意引起的。一想到自己的另一半王刚就立马来气,也许真是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的俗言,王刚从交朋友、处弟兄的角度无疑是最佳人选,讲义气、够意思。但两口子过日子则是另一码事。在日益物质化的今天,赚钱是男人首先必须具备的能力,毕竟幸福的衡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财富的拥有。而王刚则不但缺乏赚钱能力,反而培养起了烧钱的爱好。 王刚是工科出身,本来沿着技术这条路线发展就挺好。偏偏在毕业时被分配到了厂里的宣传部分。分配到宣传部门也是有原因的,由于王刚在大学期间经常在校报发表一些抒情性的小散文,闲聊时不知怎么被厂里的宣传部长知道了,非说是人才要留在宣传部以示重用。刚开始王刚也挺高兴,感觉自己是千里马遇到了伯乐,英雄找到了用武之地。但熬了两三年激情一过,天天拼凑那些程式性报喜不报忧的文章,连胃口都倒了。激情没了,技术路线也不好回归了,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年但一起分配进厂里的那些大学生早已成为厂里的骨干,自己委身给他们当下手,面子上又拉不下来。 一步错,步步错,一旦搞了行政便意味着只能向领导靠拢。偏偏王刚只培养了知识分子的傲气与傲骨,却没学会为五斗米折腰的圆滑。与工人称兄道弟能够相处得很好,与领导反而成为阶级敌人似得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害得好几任领导都对王刚心存看法。在一切都是领导说了算的背景下,提拔几乎成为一个奢侈的话题。能力缺乏可以培养,路线不同则是原则的是非问题。由于王刚是大学本科毕业生,在厂里也算学历较高的人才,因此领导也拿他没办法,下放车间吧容易背个“不重视人才”的罪名,提拔重用则根本就是扯淡。当今领导谁屁股上没有那么一坨不干不净的东西,依王刚这种性格放在身边明显是自己给自己埋一颗随时都会引发的炸弹。因此只能搁在那里不碰不摸,偶尔遇见只是简单地拍拍肩膀说声“恩,小王不错、小错”,到是在一年一度的年终总结中,总是在语言方面不肆吝啬地给予极高的赞誉。 这样一来反而称了王刚的心意。王刚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摄影上,专心致志地搞起了艺术创作。爱好本来就是有钱人的玩意,对于两口子都靠死工资过日子的家庭来说,摄影完全就是烧钱的玩意,添置摄影设备,跟发烧友出去采风都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况且孩子上学、赡养老人都是沉重的负担,没钱根本就转不开。看着昔日的同学都在忙着换大房子买家用轿车,而自己窝在这60平米的旧式老结构的房子里,害得郭敏连大气都不敢出,带孩子吃个肯德基都觉得是一种奢侈行为。有时也劝王刚,干摄影也不是搞不出什么名堂,给杂志报社投投稿,报酬还是挺高的。可王刚总是一副坚决不将艺术换铜钱的架势,时间长了也懒得吵,毕竟吵架是一种很伤感情的行为。 最不能忍受的是王刚在夫妻生活上对自己的敷衍。连专家都整天喊着和谐的性爱是维护婚姻最好的纽带,可王刚偏偏总是一副应付交差的态度。人到中年孩子不用操心、父母身体健康,正是享受美好生活的幸福时光,可急病人遇到个慢郎中,郭敏偏偏遇到王刚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每次总是往床上一躺然后嘣句:你上来折腾吧。你说即便女人三十如狼四十似如虎,可好歹也是在中华传统道德伦理下长大的,你王刚不要脸我郭敏还要这个脸呢,因此只能将心中的郁闷强压在心头。 和王刚的婚姻始终无法理出个头绪,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日子却还得继续。虽然也曾冒出过离婚的念头,但毕竟闪一下也就过去了。首先担心的是儿子,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单亲家庭对孩子的成长是如何如何的不好,郭敏就是宁愿自己受点委屈也不愿让孩子幼小的心灵蒙上一层单亲阴影。再说自己也三十大几了,离了能嫁个什么样的男人,一过三十女人就如晚市的黄瓜越放越不值钱。现在的大款都找年轻小姑娘了,谁会看上自己这么一个徐娘半老的娘们,弄不好再找还不如王刚呢。况且王刚除不会赚钱不解风情外总体还是不错的,对家庭负责对娘家也好,离婚首先就得过家里人这一关。后来家里也装了宽带,兴趣与精力便转移到网络上来。每天一吃完晚饭,儿子写作业,王刚摆弄他那些破照片偶尔也看会电视,郭敏便专心致志上起网来,一副要把中年时光奉献给网的架势,一家子到也其乐融融。 刚开始在朋友的帮助下还申请了个QQ起了个“叶子”的网名,以图找个网友聊天解闷。可现在的男人实在让郭敏失望得很,一个个都如发情的公鸡,简单聊两句便猴急猴急地来句“你们性生活和谐吗?”,要么就是“一夜情吗?”,这样的开场白简直就是色鬼的专有名词。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夜里的广播,不是“午夜伊甸园”就是“零点悄悄话”,反正都是些治疗阳痿早泄推销壮阳药品之类的节目,此类广播听得时间长了好象全国男人没一个正常的,不是阳痿便是早泄,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正常男人的还吼着要做变性手术向河莉秀靠拢。真不知道是世界太疯狂,还是人性太压抑了,反正自己是落伍了。 五 “你好”虽然未曾谋面,但凭着叶子在电话中的介绍以及自己的第六感觉,吴文才还是能够确定眼前的这位女士就是叶子。只是路上想好的很多问候语竟然还是归结到“你好”这样一个通俗的开场白上,使得吴文才有点郁闷。 “你好”郭敏也大方地将手伸了出来。 昏暗的路灯下容貌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是感觉皮肤细腻光滑而又绵软,隐隐约约感觉化了淡妆,一股女人的清香直往鼻孔里钻。 网络中的熟识在现实的面前似乎有点尴尬,两人相随着走进了咖啡屋。 “您好!两位这边请。”服务员热情地介绍了一张靠窗的吧台。透过窗户,灯火通明的城市在夜里显得特别的美。 “两位要点什么?”服务员笑眯眯地盯着郭敏。点菜女士优先买单留给男人,这似乎已成为一切消费场所的规则。 “两杯咖啡就行了。你要加糖吗?”郭敏似乎很了解吴文才的内心感受,毕竟一个普通职员经济承受能力还是很有限的。 “随便”吴文才感激地看了郭敏一眼,无框眼镜后面闪现出一丝的妩媚。随便真是个饱含国人智慧的词汇,对于吴文才这些不是经常来这种地方消费的顾客,简简单单两个字一下便将自身的无知遮盖得严严实实。只是一些粗俗的商家竟将“随便”开发出一个菜名,将语言的美感破坏得消失怠尽。 郭敏柔情似水地凝神盯着吴文才,熟悉的陌生又使得吴文才不自然起来。不过很快便将网络中熟悉的感觉找了回来,只不过是将网络中已经聊过得话题复述了一遍。一旦放开吴文才便充分展示出了自己在幽默方面的天赋,睿智的语言逗得郭敏捂着嘴“呵呵”笑个不停。欢快的交谈不知为何一下又出现了冷场。两人低着头只是搅拌着各自的咖啡,谁也不出声。 “你真漂亮!”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吴文才突兀地冒了这样一句对白。 “漂亮什么,都成豆腐渣了”郭敏脸色不禁一红,虽然女人都希望男人夸自己漂亮,但很显然还是没有想到吴文才竟然冒出一句经常在黑白电影中出现的台词,因此显得有点不适应。 郭敏的娇羞显然激发了吴文才作为男人的豪迈情怀,猛然把郭敏搭在吧台上纤纤玉手抓住,并轻柔地抚摩起来。修长的手指、白皙的皮肤、晶亮的指甲在轻柔音乐的配应下有种说不出的美。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郭敏不知是对吴文才过于直白的表达方式不适应,还是不习惯于在公众场合下的亲密行为。吴文才豪气地买了单,轻拥着叶子走出咖啡屋,内心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暮色渐浓,昏黄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不停地闪烁着,城市的上空弥漫着一股颓废的气息。 郭敏身上那股女人特有的清香使得吴文才蠢蠢欲动。走到一段僻静的马路处,一下将叶子搂进怀里。郭敏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嘴唇轻微地抖动着,只有眼角的鱼尾纹无情地展示出岁月吞噬的痕迹。吴文才内心忽然荡漾了一下,似乎有点初恋的感觉。按理说人到中年应该沉稳才对,然而还是不是控制自己,将嘴唇轻轻地印上去,甜甜地、软软地……双手开始在腰间轻柔地抚摩,叶子一次次阻止着,而吴文才顽强地进行着,而且又一次又地一次加大了力度。嘴唇里发出滋滋的轻微响声。吴文才终于得逞,叶子开始轻微地战栗,一时间时空凝固,混沌中元神似乎出窍,只听见两人发出粗重的喘息。      “叮玲玲……”电话一直执著地响个不停,吴文才思索片刻后还是接了起来。 “……” “我在加班啊,晚饭不用等我了。” “……” “什么,严重不?” “……” “好的,我马上回去!” “不好意思,孩子不小心烫伤了,我得赶紧回去。”吴文才急促地一气说完,然后赶紧打了出租车匆匆走了,只留下叶子呆呆地站在那里。 社会就是张大网,人人都在网里撒谎。郭敏长长地出了口气,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去哪?”师傅回头问道。 “随便。” “随便是怎么走?”师傅一脸的纳闷,毕竟随便是个很宽泛的概念。 “那你照直向前开吧。” “你看,前边是主干道,路上几乎全是红灯。咱们还是绕开从这条小巷子里穿过去,带你在滨河东路上散散心吧。” 郭敏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听着广播里传来的轻柔歌声,“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也许你不会懂,从你说爱我以后,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唉,又是红灯。你说“红灯停、绿灯行”这玩意是谁整出来的?不过仔细这家伙还真套说法,你说无论是搁在行车交通还是婚姻情感都能说得过去。该走就走,该停还得留……”歌声中夹杂着出租车司机的絮叨。 夜色如风,留下的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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